他喘了一口氣,結束他的故事。
「嗯,我只能說,你這個少爺當的挺沒警惕心的。」予希緩緩地說,看見對面的苦笑。
「是阿,比起哥哥身邊老是有一堆人在保護著過日子,我這邊半個都沒有,但是,」他停頓,讓她專注地等待,「這樣不是擁有更多自由嗎?」
他有點不好意思的聳肩,「如果我出得去,也許會考慮請一個吧。」
他看見她的神色出一抹暗淡,「嗯,我是說,我們、呃,我可以帶走妳,如果我能夠講電話談贖金的事,我會要求給予雙倍,這樣我可以連同妳一起走。」
不管女孩是為什麼被迫囚禁於此,他想,至少自己能夠為她做這麼多。
「你不只是個沒有警惕心的少爺,還是個笨蛋。」她這麼結論。
他覺得受傷,「妳在這裡,在這個噩夢裡,我想救妳為什麼是笨蛋?」
她沉默地盯住他,「單純就是笨蛋,相信就等於笨蛋,自己都不知道會不會得救了,居然還想拯救別人?」
「妳不能因為沒人拯救妳而這麼說。」他不自覺的也跟著嚴厲,女孩的表情是憤恨和痛苦,「你懂甚麼?!!」她站起,幾乎搖搖欲墜,「你甚麼都不懂!!養尊處優的大少爺!」
她的聲音顫抖且充滿怒氣,似乎因為太久沒有發洩而顯得崩潰,「你根本不懂,根本不懂。」她蹲下,將臉埋進臂彎,用力地想是要把自己捏碎。
晴天整個嚇一大跳,他跳起,看見那縮成一球的女孩築起了冷漠的牆,「告訴我。」他說,聲音低低的像是安撫。
「閉嘴,不關你的事,今天他們會給你電話,叫你哀號幾聲給家人聽,或許下午你就會走了,也許明天。」她悶臉著說。
「那不重要,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。」他煩躁的說,「告訴我,妳的家人呢?他們不可能綁架付不出贖金的人。」如果想找發洩對象也不需如此,何況他清楚知道她也是有來頭的,
雖然她的身體傷痕累累,但之前想必保養得很好,雙手纖細柔軟沒有任何繭,她應該是位千金。
她抬起頭,愣愣地望著角落,「不關你的事,齊晴天,不需要給我同情或安慰,那顯得虛偽。」
晴天覺得挫敗,鳳予希這傢伙不是普通頑固,「我會說。」
他看見她疑惑的眼,「我會叫他們準備雙倍的錢,我會要求放走我們兩個,我要妳跟我一起走。」他堅定的眼神凝視她的,「跟我走,妳不得說不。」
她張開口想說甚麼,最後選擇沉默。
「不用擔心,我對承諾是絕對遵守的。」他輕鬆的說。
天真愚蠢的少爺,她反覆咀嚼這句話,好像就可以把對他的感激表現得無所謂。「齊晴天,你沒見過世界的黑暗對吧?」莫名的她開口,他皺眉思考這段話,「我想,也許吧。」
「但是我見過他們對妳做的事,我不認為我是多管閒事,這已經不是同不同情的問題了,沒有天理的世界算不算黑暗?但妳知道嗎,黑暗總是會出現曙光,不會永遠都是黑暗的。」
他誠懇的對她說。
「在我見識到地獄前,我的確認為不管有多黑暗,光明總是會到來,」她別開眼,他想那應該是指他,他突然覺得空氣有點悶熱。
「可是你想過在光明照射下,自己會多骯髒嗎?」她的語調包含太多痛苦,他忍不住上前想擁抱她,她躲開,「你覺得這樣的骯髒有資格活在光明之下嗎?」她笑著,空洞地,
他覺得自己好像沒辦法呼吸。
齊晴天真心地佩服她,獨自的對抗這個黑暗的世界還不崩潰,「我只想請你成全我,」她開口,那是絕望的聲音,「在你走之前,殺了我。」
他渾身顫抖,「不。」他握緊拳頭,「妳不能、不能___」不能死嗎?她遭遇那麼多,那些甩也甩不掉的惡夢將會一輩子纏住她,她可能這一生永遠無法擺脫地獄。
她的雙眸是如此堅定的告訴他她想死,她寧願死在黑暗的世界也不願骯髒的活在光明下,「你很清楚這樣對我比較好。」
「妳不髒。」他只能這樣說,理由是如此薄弱,就算是真的這麼認為又怎樣?她已經回不去以前的生活了,「妳真的想死?」
鳳予希想自己再也沒有這麼清楚過了,她點頭。
「妳獨自承受這麼久,活在黑暗中,」他輕聲的說,聲音迴盪在這個窒悶的空間,「如果我願意成為妳的光明呢?」
她不可置信的瞪他,「你以為你的家人會同意?太可笑了,你根本不知道我出去後會被怎樣的指指點點,你根本不懂我這種被汙染過的人是永遠不會被接納的。」有錢人的世界,
乾淨的溫室,每個人會嫌棄看見的黑暗,但卻忘記自己本身也有黑暗,誰不是這樣?
「我可以給妳庇護,甚至,」他吞口水,「我可以給妳名份,」他發誓看見鳳予希瞬間的臉紅,「愚蠢、天真,你替你家人想過沒?」
「如果你接納我,你家族的名聲會成為笑柄。」對政商名人來說,這無疑是致命傷,錯誤的選擇可以一下子崩壞一輩子建立的一切。
「妳為什麼篤定有別人知道妳發生過的事?」他不說,她也不說,他不信外面那群禽獸不如的王八羔子會出去宣傳。
她冷笑,「外面那幾個知道,你以為他們以後不會拿這件事來壓你?如果你真替我擔保,甚至、娶我,這不是個好敲詐勒贖的機會?」
「喔?是嗎,如果他們真找上門,我想,他們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。」他還是頭一次這樣冷酷的微笑,鳳予希看見那原本和煦的面容變得陌生,她想,她見過他,甚麼時候呢?
好吧,這傢伙沒她想的那麼天真,也許每個富家子弟都會有黑暗的一面吧。
他們沉默著,他突然想起一首歌,
「當 我和世界不一樣 那就讓我不一樣 堅持對我來說 就是以剛克剛
我 如果對自己妥協 如果對自己說謊 即使別人原諒 我也不能原諒
最美的願望 一定最瘋狂 我就是我自己的神 在我活的地方
我和我最後的倔強 握緊雙手絕對不放
下一站是不是天堂 就算失望不能絕望
我和我驕傲的倔強 我在風中大聲的唱
這一次為自己瘋狂 就這一次 我和我的倔強
對 愛我的人別緊張 我的固執很善良 我的手越骯髒 眼神越是發光
你 不在乎我的過往 看到了我的翅膀 你說被火燒過 才能出現鳳凰
逆風的方向 更適合飛翔 我不怕千萬人阻擋 只怕自己投降
我和我最後的倔強 握緊雙手絕對不放」
他輕聲地唱著,好像連外面都寧靜,好像這個世界只剩他的歌聲,低沉卻充滿情感,她很喜歡這個團體,她沒想到他居然會唱,「我以為你應該是那種欣賞歌劇的人。」
齊晴天又露出那種頑皮的笑容,「我覺得這種比較有世俗的味道,很貼近生活,而且歌詞寫的很棒。」
「我猜你瞞著家人?」
「其實也沒有,他們不太約束我,但我還是會唱歌劇喔。」他眨眨眼。
她笑了起來,「好吧,我想我該跟你道歉,還有,」
他凝視著她,「謝謝。」她說,雙眼折射著光芒,齊晴天知道,她已經接受了,他開心的像是生日提早到了似的。
打斷他們愉悅的是外面的聲響,「他們來了。」她說,依然忍不住顫抖。
他過去,這次她沒推開他的懷抱,「不會有事的。」他輕輕的拍她的背,為她打氣。
「喂,死了沒啊?」粗曠的男人打開鐵門,「滾出來,大少爺,是該打電話問候家人了。」他的笑容充滿邪惡。
「好。」他鎮定的起身,鳳予希的手指滑過他的,在就要分開得一瞬間她輕輕捏了他的食指一下,那是屬於她的鼓勵和支持,他微笑的走向前。
「哼,看來你過得挺滋潤嘛。」他眼睛緊盯著鳳予希,她攪緊襯衫,試著不抖得太厲害。
「不是要打電話,還不帶路?」他兇惡的擋住他的視線,真是噁心!男人撇撇嘴,「跟上,敢逃就試看看。」
他們走在陰暗的走廊上,四周都是管線,他帶他來到正對面---那是上次他們帶予希進去的房間---他進去,不外乎看見不少人等著,有一台電話在桌上,旁邊放著反追蹤的機器,
真先進,他諷刺地想。
「別太多廢話,電話費很貴阿。」其中一個惡霸說,其他的笑鬧,「我有條件。」他開口,房間內一片靜抑,每道視線刺過來,他直挺挺的迎接,鳳予希可以,沒道理他不行。
「你想怎樣?你還以為自己是老大嗎?這裡只有我們算話。」看起來較為精明的老鼠臉開口。
「我只是想知道,我值多少錢?」他無所謂的聳肩,「我可以給你們雙倍,只要放了那女孩。」
他看見那群人面面相覷,似乎思索著這句話,然後他們爆出大笑,「你愛上那賤貨?!」他聽見身後有人這樣說,齊晴天握緊拳頭,別讓他們有傷害她的理由___他提醒自己。
「天阿,你不是認真的吧?那女人有值得你這樣做?」老鼠臉一邊抹出大笑後的眼淚,淫蕩的笑容爬上臉,「她可是輪流伺候過我們兄弟們的喔,你不怕得愛滋啊?哈哈哈!」
「我都不知道大少爺的興趣這麼獨特阿,還是你玩膩那些家裡的女人,想換口味?告訴你,那女人可難搞的,一開始簡直就是要輪流給她教訓才聽話,直到最後她只能在地上哀求為止,
你會愛上那種感覺的,看高高在上的女神墜落。」
帶他進來的粗曠男不屑的陳述,「你們這群惡魔。」他的指甲狠狠刺進肉裡,但他一點也不覺得疼。
「多少錢?」他重重的呼吸,跟這群敗類說話只會讓他做噁,他不能想像鳳予希繼續下去的情景。
那群傢伙對視,「贖金一億,你,和那個妓女。」他邪惡的加重後面語氣,齊晴天點頭,冷漠的忽視他們曖昧的笑容,「電話拿去,記住,別搞鬼,不然交易取消,
並且順便讓你觀賞我們的春宮秀。」
老鼠臉將話筒扔向他,他握住,對他說出大宅的號碼。
挑高的輝煌大廳,質料高級的沙發上坐著一個沉默嚴肅的男人,他的髮色是漂亮的亞麻黃,眼珠是明顯的綠色,在他面前有一個年紀明顯較輕的少年,正巡迴地繞圈。
旁邊站著的是頭纏著紗布的老李,一臉愧疚和憂心匆匆,「對不起大少爺_都是我太不注意了,才讓那群傢伙上車。」
「夠了,你從昨晚就一直重複這幾句話,甚麼都不能做的你最好閉上嘴,祈禱就行了。」他揮揮手,不耐煩的按摩太陽穴。
旁邊圍繞著數名警力,其中階級較高的正在對沙發上的男子說話,他偶爾點頭,專注盯著矮桌上的電話,「我們已經加派人手去尋找了。」警長對此重複好幾次,青年不耐煩的皺眉。
「晴天哥不會有事吧?」藍天憂慮的詢問,沒有人回答,大家都不能保證。
凡天撫摸自己的太陽穴,管家為他端來止痛藥和水,他吞了兩顆,「我想,差不多該來了。」他的聲音像絲綢,若非坐在他身邊還真的聽不見,警長摸摸腦袋,「甚麼意_」
電話鈴聲大作,除了沙發上的青年,所有人都嚇一大跳,他接起,「齊家。」冰冷地說。
「哥,」電話那頭過了一會才傳出,似乎是不敢相信是他接的電話,「請說,」他等著晴天從震驚中恢復,冷淡的就好像他們不過在聊天氣。「多少錢?」
「五千萬,現金,交錢以後才放人。」
「好。」他說,非常快的結束交易,警長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,只能暗示在追蹤號碼的警員,『不要講太快,還沒查到。』他用口型對青年說,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,他懂這些,
這群人以為他只是溫室裡的花瓶嗎?
「那個,哥,我這邊有個女孩,」
他或許和那個小他四歲的弟弟不親,但或多或少理解他這種語氣所代表的問題嚴重性,「你希望家族出錢?」他直接了當地戳破,對方沉默一會,「對,總共一億,兩個人。」
他不知道那邊發生甚麼,不確定他的弟弟是否因為優柔寡斷而氾濫同情,他當然可以說不,以他對他的了解,那傢伙就會固執地不願交易,若是強迫,他一生不會原諒他。
「好吧。」錢可以再賺,愚蠢的血親和名聲可回不來,不管那女孩是何方人士,最好別以為有機會賴著不走。
「謝謝。」齊晴天幾乎是乾巴巴地說,然後電話那頭有幾個人的聲響,像是推擠,「喂?」
「聽見了吧?你家少爺在我這,準備好錢,明天下午三點整放在夕幕魚市,不准有任何人,不然他就會變成屍塊,懂了嗎?」對方的口氣兇惡,但凡天也非嚇大的,
「明白,保證他的安全,我就不做多餘的事。」
回答他的是_「嘟˙嘟˙嘟」
「差一點,現在只能判斷是在山區,收訊有點差,放心,我們會佈置警裡埋伏在放贖金的地方,呃,那個誰,地點在哪?」警長對剛才竊聽的警員叫。
「報告,是在夕_」「不用。」青年打斷他們的對話,警長和藍天紛紛轉過來,藍天在電話響起時坐到沙發上,跟他的大哥坐在一起。
「不用是甚麼意思?」
「這很顯然,意思就是我要他們拿走錢,不需要警力支援。」他略微疲憊的說,然後起身,「不介意的話,我想我必須趕去銀行。」他召來管家,準備出門。
「現在五點多了。」警長不以為然地說,似乎對他拒絕支援一事不滿,「我想銀行的董事們很熱意親自為我開門營業。」
警長撇嘴,這群自以為是的有錢人,「那麼,收一收吧,弟兄們。」
藍天追著他大哥的腳步,「為什麼不支援?你真那麼討厭二哥,討厭到不願意派警察去?」
他止步,回頭看著那一臉指責的小弟,「你聽見了,回房間去,明天晚上你就可以見到他了。」
他在藍天充滿不信任的表情下坐進汽車後座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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